莫無寒運氣行走，神色焦急，忽而兀自停下，一臉凝重。

阿烏跟在身後，狐疑問：“少主，怎麽了？”

莫無寒擡手，感受風勢流向，微一瞇眼觀察，靈氣正是朝著他在意的方向匯去。

心裏一緊，忙道：“阿烏，要快點。”再晚點，動靜就更大了。

夜色濃深，沒註意間，墻角下忽悠悠冒出一朵小花兒，搖頭晃腦，似為新生而欣喜。

桑陌側身將無間花從懷中捧出，輕輕撫摸，花兒正微微顫動，不知是恐懼或是激動。

無間花忽而舒展起開來，散出的氣息將匆忙趕來的人籠罩住。

莫無寒忌憚地看向無間花，而後又將目光落在蘇絮身上。

“蘇姑娘？”莫無寒一時不敢確定該怎麽稱呼。

蘇絮只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似怕吵醒懷中人。

又朝桑陌看了一眼，桑陌有些猶疑，還是上前接過花逸，再擡腳朝房內走去。

只是離開前，欲言而止望向蘇絮。

蘇絮只是靜靜回望她，桑陌收回無間花，默聲回房。

“小公子情況怕是不太好。”莫無寒斟酌說道。

蘇絮沒立刻回答，只是走了幾步，找了個姿勢，舒服地倚靠在樹上。

而後低頭盯著自己指尖，緩緩說道：“我想，寒閣，應該給出個交代？”

莫無寒臉色一變，望著蘇絮那風輕雲淡的模樣，似是不在乎。一咬牙，將劍猛然架在阿烏脖子上。

“少主……少主……”阿烏想辯解什麽，看到莫無寒一臉冷然。覆又換了個說法；“少主，我是看著您長大的，跟著您這麽久了……”

“那你就不該背叛我！”莫無寒劍又往前一寸。

“少主，少主，我沒背叛您。我是為您好，少主，……”阿烏眼中閃著奇異的光。

“勾結外人，暗傳情報，蓄養私兵。你當我不知你都幹了什麽勾當嗎？”莫無寒本意佯裝不知，按兵不動，再慢慢引出幕後策劃之人。不料，如今惹到了花逸身上。

蘇絮打了個哈欠，“貴閣私事，我不願攪合，少主不用做出如今才知曉的模樣。”

莫無寒又一掌拍向阿烏氣海，廢去他修為。

阿烏癱在地上，卻興奮不已：“少主，您再等些時候……我們會助您的……”

“住嘴！我不稀罕你們那些臟把戲。”莫無寒劍氣直指，離阿烏寸尺旁的地面頓時出現深痕，念其跟隨久遠，到底不忍傷其性命，只將其震昏。

蘇絮饒有興趣，寒閣看來並不是鐵桶一塊呀，內裏不知有多少紛爭。

蘇絮心緒平覆下來，自己雖惱怒，也不好遷怒於他人，莫無寒並無惡意，還當面處置了惹禍之人。

何況，他還是個有趣之人。

畢竟，會嫌一些汙糟把戲臟的人，如今，可不多了……

沒了旁人礙事，蘇絮想，倒是可以好好跟這個寒閣少主聊聊。

“相信莫少主本意並非傷及我們，只是……”蘇絮用手指尖纏繞發絲，頓住，看向莫無寒，眼有深意。

莫無寒不語，剛才匆忙趕來，只來得及一瞥。見花逸昏迷，地上的刺客雖不是寒閣中人，但他很清楚，是阿烏勾結他人引來的。

而觀蘇絮氣息，莫無寒不確定她是否已正式到了那個地步，畢竟，太難了，他也從沒見過。

別說是他，怕是聖人們也從沒見過，有人真能做到。

世間多少宗派、組織明裏暗裏，不顧及顏面做了多少汙糟事，就是為了達到那個目的。

而蘇絮，根據寒閣收集的情報，身為無念前弟子，又在幽谷待過。

無念宗與幽谷，都是那件禁忌事的中心地，蘇絮，難道，真的……，做到了？

寒閣能推測到，只怕有更多人盯著。幸好，是在天院，有墨槐半聖坐鎮。

也幸好，蘇絮這氣息，只是初步入了煞。之前應當少有顯露，還沒引得人來查探，今後還是可以掩蓋一番。

寒閣素來善於謀劃與暗殺，莫無寒幾息之間，將事態緩急就梳理了一番。

“寒閣願助蘇姑娘一臂之力。”莫無寒望向蘇絮，正色道。

“你知道我要做什麽？”蘇絮挑眉。

“略有猜測。”

蘇絮輕笑起來，以寒閣情報以及謀略，這個“略有猜測”，分量怕是重得很。寒閣能知道的，怕是比自己還多。

只是……這個少主，看起來在寒閣內不是很能立得住腳。

蘇絮只是偏頭朝地上阿烏看了一眼，你連自己人都管不住。

莫無寒也不惱，略風騷地一撩發絲，朝房內花逸註目，你帶了個昏迷不醒的小孩，還瞞著他。

兩人對視，半斤八兩罷了，忽地笑出聲。

“莫無寒。”寒閣少主友好地伸出手。

“蘇絮。”無念前棄徒接過眼前人遞過來的橄欖枝。

兩人在此夜正式相識。

能否相交為摯友尚不可知。但目前，勉強算是個同盟。

莫無寒放松下來，他一向率性，過於正式，他端著也是很累。

也學著蘇絮倚靠在樹上，望著冷月，不語。

“少主，打算如何助我？”蘇絮將枝葉遮住眼簾。

“我有些私下教養出來的暗衛，你們也許用得著。”莫無寒把玩著一把小匕首。

“少主信不過我這個無念棄徒的功夫？”蘇絮揶揄，不是很相信其他的人。

“你們接下來要去的可是龍潭虎穴，多些人也多些保證。”不待蘇絮回答，又道：“放心，真的是我親手調丶教出來的，絕對信得過。”

蘇絮一時語塞，竟不知該先吐槽哪個，還是先問“龍潭虎穴？”

“解家，你們怕是要走一趟了。”

蘇絮沒接話，她知道總有那麽一天，但總不想太快推進。說起來，其實她還是很怕死的。

拿下眼前枝葉，一葉障目，有什麽用。蘇絮想著，便輕笑起來。

莫無寒將匕首遞給蘇絮，“這是破妄。”

感受到上面令人忌憚的波動，蘇絮好笑“給我自盡用？”

這匕首對旁人可能尋常，但對如今狀態的蘇絮，殺傷極大。

比她塞給花逸的那把更甚，那把是以自己血肉澆築。

如今這把，也不知是什麽玩意做的，但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。

蘇絮有些嫌棄，隔著帕子捏著破妄，還是將它收入懷中。

“花逸不會有事。”離開前，莫無寒隨意道。

蘇絮自他來後，就沒接過關於花逸的話茬，但他知道，蘇絮很在乎那小孩。

無論，那在乎是她確實對那小孩真有感情，還是不得不保護他。

蘇絮輕道：“謝謝”。聲音微不可聞，幾乎被風吹散。

但莫無寒肯定聽到了，走時還愉快地吹起了哨子。

蘇絮好笑地搖搖頭，若不是少主，莫無寒肯定是個孟浪又會撩妹的公子哥。

但，這世道，誰又能選擇呢？

蘇絮躊躇站在房門後，有些猶疑顧慮。還是桑陌看不過去，將她強行拉進屋。

那匕首看來是件寶物，蘇絮心緒平覆，戾氣會自然逐漸消散。而匕首上隱有煞氣，兩相抵消，蘇絮氣息與平常無異。

也沒了讓桑陌都心驚的嗜血之意，不由松了口氣，真是空比蘇絮長了幾輩。

桑陌見蘇絮目光閃爍，隱隱有不安。

“你……”桑陌有些焦急。

“厲卿然咒印沒了，我反而不能通過那印記的反噬，來吸取靈力。”蘇絮臉色蒼白，強行入煞，又運力過多，使她有些脫力。

桑陌微動嘴唇，想說什麽，還是沈默。只是……

將無間花朝懷裏藏得更深了。

蘇絮沈默……

我們不是朋友嗎！無間花渡我幾口氣息都不行嗎？

風吹得窗戶咧咧作響，似在嘲笑塑料花般的姐妹情誼。

“不是我吝嗇，我是怕你上癮……”桑陌諾諾，滿是關懷。

蘇絮輕哼一聲。

“對於力量的渴望，會讓你無法自拔，一步步深陷。”桑陌諄諄善誘。

蘇絮挑眉。

“修道要腳踏實地，不可倚靠外物。”桑陌露出長輩般的慈祥笑容。

蘇絮挑著手指。

“好吧，我舍不得。這花很嬌弱的。”桑陌破罐子破摔。

蘇絮這次沒做小動作，只輕聲道：“沒事。”

桑陌見她如此體恤，倒是有些內疚，“你會怎樣……”

蘇絮瞥她一眼，“就是身體有些虛弱，而後，靈力支撐不足的話會反噬自身。”

桑陌皺眉：“說重點。”

“就是，會有點傻傻的。”蘇絮有些為難。

“哈！那不就是你入煞之前那樣，難不成還能更傻。”桑陌不客氣地嘲笑。

蘇絮沈默……

“那倒是，誰會比那慫貨傻。”大佬蘇絮不客氣地嘲笑入煞前的自己。

桑陌沈默……這話她竟無法反駁。

入煞前的蘇絮著實是缺心眼，而如今入煞後的蘇絮實力謀劃高於常人，就算被反噬，最差也是個普通人的水平，桑陌暗暗揣度。渾然不覺自己無意間傷害了一大片普通人。

“說笑呢，我還能支撐一段時間。到時候，找機會再回幽谷就行。”蘇絮輕聲道。

桑陌不知該為蘇絮寬心，還是為厲卿然默哀了。

只是，入煞，靠吸取他人來提升靈力，性情也大變，終究不是正途……

也不知自己攪在這渾水裏，去向會如何。

如若真有天道，自己與蘇絮會遭到千萬次天譴吧……

可是，蒼天若有眼，又怎會把她們置到那種境地。

皎月無言，高冷依常，不理人世間的憤懣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小劇場：

皎月：你們自己勾心鬥角，關我什麽事哦！

小花逸：今天還是沒出場。躺倒，碰瓷，求收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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